台灣幸福進行曲

從復育絕跡的淡水魚、延續沒落的傳統戲曲到推動閱讀教育的種子兵……等等,凡是努力實踐夢想的台灣小人物,都是台灣幸福進行曲的對象,2007年更集結出版有聲書。迄今已製作十年超過700則以上的訪問,讓在台灣生活的人都覺得「幸福,就在身邊,隨時在進行著。 * 本單元感謝「美律實業」贊助播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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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潔皓與徐思寧-完整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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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台灣幸福進行曲】謝謝妳,陪我在黑洞中找到自己-陳潔晧與徐思寧

陳潔皓:如果我有一個真相在我心裡,我必須先把他先收起來,有機會的時候,要把它說出來….

翻開「蝴蝶朵朵」,看到的並不是開心的兒童故事,因為書中可愛的朵朵遇到了壞叔叔,讓她不再快樂了。這是兒童文學作家-幸佳慧,所創作的台灣第一本談論兒童性侵的繪本,而繪畫的藝術家是陳潔皓。回憶作畫的過程,潔晧說:他在畫朵朵,好像也在畫自己,畫筆如同時光機,帶他回到小時候….

陳潔皓:如果有讀過[不再沉默]的話,你們可能知道,我小時候一個人在奶媽家,被性侵。那幸佳慧老師的這個邀請,我覺得對我來說是另外一重大的意義,因為是以一個創作者的身分,邀請我來畫一個受到性侵的小孩的故事。其實我小時候就是很愛畫畫的,但是在奶媽家我是要不到一支筆跟一張紙的。五歲的時候,回到家,真的看到那堆筆跟拿起來的時候,我就開始哭,就覺得我終於可以再畫畫。我到三十四歲的時候才重新開始回憶起我小時候的那些事情,我在畫的時候我感覺到我自己,但我同時也感覺到原來我跟自己距離這麼遙遠。現在到「蝴蝶朵朵」的感受,我覺得他跟我真實的人生是結合在一起的。

朵朵不喜歡叔叔摸她的身體,可是她不敢跟媽媽說。經常在半夜做噩夢。三歲的潔晧不喜歡待在保母家,可是沒有人相信他,只能自己默默承受。面對真實人生的繪本故事,有一個畫面,讓潔晧遲遲無法動筆。

尤其是像母親擁抱著朵朵的那張畫,這對我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,當我跟我媽媽說性侵我的那個奶爸奶媽是個壞人,我媽就沒有反應,還是繼續把我放在奶媽家,我要怎麼表現出母愛的感受?非常的衝突跟矛盾。因為我一想到母愛,我就想到我媽媽把頭轉過去的那一下,但是我還是必須告訴其他的孩子,母愛是存在的,即使那個人不是你母親,你可以找到一個你相信的人~

故事,總是比真實人生美滿。透過畫出朵朵的故事,陳潔皓也療癒了自己。

陳潔皓:我覺得我克服了一個很大的難關,媽媽的眼睛看著朵朵是哀傷的、是流淚的,我想像她是理解了朵朵的哀傷跟痛苦。因為我太太是這樣對我的,我相信是有的。回憶這種東西是很特殊的,有時候遺忘是為了保護自己,因為一個小孩如果一直帶著這樣的回憶成長,他其實負擔非常的大,我憶起這些回憶的時候,同時也就想起來,大概自己是怎麼忘記的。我也告訴自己忘掉,那真的這些東西也漸漸的模糊了,就好像上了一個安全鎖一樣,一片空白。

老天爺送來了一個禮物給潔皓,思寧是太太也像是母親,給他安慰與勇氣,讓他再次相信愛。

徐思寧:我還沒知道潔皓小時候經歷性侵的事情前,我覺得潔皓是一個很安靜的人。認識他六年之後,有一個晚上他記起來了。那個晚上是因為我邀請他幫我打字,裡面會寫到育幼院小孩子的一些心理狀態,會寫他們心情很寂寞、很孤單。他打到一半,他整個人就開始在崩潰,但是他說不出話,後來我們兩個才慢慢理解,他不只是說不出來,而是他大腦想說話的時候好像就按著他,不給他說,那個語言不見了。

眼前微笑不語的陳潔晧,34歲那年,才重新找到三歲那條寂寞、恐懼的童年路。研究兒童心理學的太太-徐思寧,從來沒有想過,先生潔晧的裡面住著一位受傷的小孩,甚至為了保護自己,打了一把心鎖,鎖住保母全家對他的傷害。

陳潔晧:腦袋裡就有一塊地方就是很重要,但不能碰。失憶那一段時間的困擾就是,我有這個感受,但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。我要想的時候,我就開始一片空白。 重新再喚起這些回憶的時候,是很痛苦的。身心都撐不下去的時候,跟自己說一句:「最差那大概也是這樣吧,那不如我再想清楚一點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」不只打開那扇門,我還進去那扇門,再進去搜索,我有沒有漏掉什麼。

忘記了,不代表沒有發生。當思寧陪著潔晧回頭抱起黑洞的小男孩,才能帶著夢想,走向未來。

徐思寧:他有長期的很嚴重的鼻子過敏。他們都會說很多人受創之後,他沒辦法哭出來,但是鼻子就會幫他哭…那神奇的事,我們這段時間進行復原的工作,處理過去的情緒,他現在的睡眠狀況很好,沒有再每天做惡夢,他沒有了頭痛,沒有了鼻過敏,沒有了氣喘,可以哭,記起性侵之後,我們才努力練習,接納自己的眼淚,從眼睛流出來~

這是一次很遠的採訪。從台中高鐵到台北,轉搭捷運,再轉坐公車,終於來到台北深坑。對陳潔晧來說,這也是一段很遠的旅程,尋找斷線的記憶與迷路的自己。先聽一首陳明章老師的「伊是咱的寶貝」,音樂過後歡迎再回到台灣幸福進行曲,跟著潔晧、思寧在黑洞中找到光。

歡迎再次回到台灣幸福進行曲。人生最痛,莫過於「欲哭無淚」。徐潔晧的創傷經驗就像生命中一個個黑洞,害怕掉入黑洞,我們會選擇逃避,像貓一樣,不想要別人看見不堪的那一面,就用沙子把痛苦掩埋起來。

陳潔皓:我非常害怕思寧的反應會是什麼,會不會就像我媽媽一樣轉身就走了。但是思寧一直站在我身邊,我就重新,從粉碎一地到重新了解自己。

徐思寧:第一次剛聽到的時候,其實我消化不到,太龐大了。我愛的人他經歷過那麼殘酷的事情,就自己眼淚就blabla不停流下來,根本聽不到。我在支持他跟陪伴他,他也在教會我很多事情,讓我有力氣跟勇氣去看自己童年經歷過的傷害。

當「兒童被性侵」不是電視新聞,而是另一半的「真實人生」,徐思寧的思緒頓時無法轉台,排山倒海的感覺也無處宣洩。

徐思寧:其實我不只哀傷,我有憤怒,為什麼有人對小孩子那麼差? 腦袋就出了一個聲音提醒自己「我要冷靜一點,要不然會嚇到他」因為那時候他已經再說出一個他三十年來第一次說的事情。但是我也知道我內在有很多感受不停爆出來18:25 首先我沒辦法跟我伴侶說,因為他那個時候比我更脆弱。

這一段理解與愛的復原之路,從兩個人彼此陪伴到一群人相互鼓勵,窗外的光慢慢照進黑暗,陳潔晧童年的傷,徐思寧心中的痛,終於找到出口了。

徐思寧:我需要有人接納、感覺到我的難過。那我就跟潔皓說,他就想了一下下,他先容許我寫信給我香港的大學認識的好朋友跟另一個好朋友。因為我就是喜歡跟人交流,用語言的方法交流。我就先打長途電話給我姊姊。再跟我媽媽跟爸爸,每個人再說一次、再說一次、再說一次...

沒有清創的傷口,永遠在隱隱作痛。每一次分享,都是重新清理與包裹的療傷之旅

徐思寧:這是每一個人都需要、分擔跟支持,其實每個人心都會痛,特別是我認識跟親近的人的時候。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很怕大家談論性侵的事情,那我跟潔皓的經歷是:我們得到家人跟很好的朋友的接納,是我們最大的支持。他們的憤怒、他們的哀傷,幫我們分擔了很多。我也看到很多很善良的人,沒有他們的支持我們走不到現在。

陳潔皓:我放在facebook上,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面對,很多人都在遭遇這樣的事情。所以我就想把他寫出來!寫出來是給大家互相鼓勵,而且如果這整個社會對受害者更友善的話,我們不需要每天帶著那麼大的恐懼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裡~

傷口被覆蓋,永遠不會好。攤開它,面對它,雖然是一條辛苦的路程,潔皓發現清創自己傷口的同時,他也帶給許多人力量。

陳潔皓:有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都有,他們過得很辛苦(哽咽), 所以我們應該要做的事情,是不斷的除了做兒童性侵害預防之外,我們這個社會是接納所有人的,包括受傷的人,說出來是沒關係的,我們會有保護的人。

這次採訪,我們沒有迴避、沒有刺傷,只有更多的理解與探討。因為誰的生命不是千瘡百孔?難過時,要求助,要練習哭出來就好。

陳潔皓: 一再說當然也是一再的重新認識自己,即使是傷痛、也變成我的一部分了 。如果你正在受傷,保全自己安全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。然後接下來才處理傷口,不用急,慢慢來,時間到了我們就來處理它。

沒有人應該是孤單的,只有我們的「愛」,能夠擊敗「黑暗」。

徐思寧:我其實跟潔晧認識的時候是因為一起教小孩子藝術,很希望有機會跟潔晧再跟小孩子一起畫畫,所以繪本是第一步,之後希望可以更多機會跟小孩子在一起。

陳潔晧:我們走過了很多的路,走了很遠的地方,有時候覺得不可思議的經歷,我想鼓勵小孩子就是:人生那些困難,我們會找到值得相信的人一起克服。

聽完潔晧與思寧的故事,很想好好感謝那些為我們生命帶來燦爛陽光的好人。也許,人生路程總有烏雲,有時還會下起一陣雨,不過,只要有愛,就會看見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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